close

 

*BL向注意

*** *** *** ***

 

夾在高樓間的天空是如此狹窄,卻又異常鮮明。

 

少年仰起滿是傷痕的臉龐,就這樣看了好久好久。

 

然後低下頭看看自己。

 

白色棉T沾染了顏色深淺不一的血漬,有些是他的、有些是別人的、有些是逃跑時摔傷留下的,身上看不見的地方也有大大小小數不清的傷口。

 

脫離組織的代價就是這樣,必須在眾多能手的追殺下逃離位在郊外的主屋,成功逃離後便不再是組裡的一員,也不會再被徵召任務,若被發現又頂著以前的名號出去做事,馬上會被組織的殺手殲滅。

 

若沒有成功逃離,則要留下一樣你最擅長的技能所需要用到的東西,才能離開,通常最常被留下的是當事人的小尾指。

 

「我大概是這幾年來唯一一個成功者吧」少年自滿的笑了笑。

 

要是那個死變態知道自己居然成功逃脫,表情不知道會是怎樣精采呢。

 

 

 

他在組裡的稱號是刺蝟。

 

表面上是老大『看好』的新血,私底下,大家都說他是副會長陽殷安給老大的『伴手禮』。

 

當初要退出時,和老大最後的對談仍記憶猶新。

 

「刺蝟,你的能力不錯,真的不考慮留下?」男人蒼老的臉龐露出頗為惋惜的表情。

 

「屬下覺得這份職位應該有更好的人選,正如您所說,屬下真的太過心軟,改不了便成不了大事,甚至會壞事。」視線恭敬的維持在與桌面同樣的高度,刺蝟戰戰兢兢的回答。

 

「你再好好想想吧。」男人嘆口氣,招招手示意他前進些,粗厚的手掌拍了拍幾下肩膀,沒有離去,沿著肩線往下,在腰線附近曖昧的來回磨蹭。

 

「我一直很看好你,知道吧」低語聲迴盪在耳邊的感覺是清晰且令人作噁的,少年僵直著身軀直到老人滿意的放開他為止。

 

最後刺蝟還是辦妥了所有離開前的程序,如期接到退隱前的最後一個關卡──慶典,也就是逃離主屋的任務。

 

追捕果然跟預期的一樣,難度刻意提高了好幾個檔次。

 

以往只會放十分之一的殺手在裡頭剩下的都是雜魚,但今天光他認得出來的殺手就有將近一半的數,雖然被追捕者能自己準備武器,但追捕者卻是一大群的人間兇器。

 

陽臺上的老人用和他陰險毒辣內心不符的虛假笑容祝他順利,並同時宣布追捕開始。

 

連躲藏的時間都不給會不會太明顯?

 

說真的,他還挺想掐死那個老不修的,可是小命要緊。

 

刺蝟側身避開,險險躲過殺手的擒拿,並順勢一腳踢翻對方,毫不戀戰的轉身逃跑。

 

過程雖驚險,終究還是讓他逃離了這個隨時會把自己拆吃入腹的可怕地方。

 

說起來這都得歸功於那老頭對我的執著,他心裡想。

抱著要修理刺蝟就像對寵物有懲罰手段般,老人給殺手的任務內容不外乎就是別弄死弄殘,可又不能讓他逃脫。這可讓自己佔了個好籌碼。

 

殺手,用動物來形容的話,每個都是各佔鼇頭的孤狼。

 

於是他使計讓那些沒有同伴意識的狼內鬨、互相牽制,又憑藉著對內部構造的熟悉,最後才能逃出生天。

 

現在,掙脫禁錮,他再也,不用受制於人了。

 

 

*** *** ***

 

 

年少離家距今已過三年。

 

如今脫離了組織,可他沒辦法也沒有勇氣的回去那個曾經的家了。

 

該何去何從?

 

茫然地佇立街口,他有種失焦的錯覺。

 

就這樣站了許久,直到Re:Make的音樂響起,他才發覺那是自己的手機鈴聲。

 

「喂?」

 

「終於接了啊你的書寄到我家已經兩個禮拜又三天了,是有沒有要來拿?」

 

所謂的曙光一現大概就是指這種情況。

 

「阿謙,你家能讓我借住幾天嗎?」

 

「啊?!」這雞同鴨講的都快把他搞糊塗了,「你好好的套房不住跑來跟我擠什麼鄉下透天厝

 

「不是都說身心受創最好的療傷地點就是安靜沒有人煙的地方嗎,我想試試有沒有這麼神奇。」刺蝟半開玩笑的說著,一邊伸手攔下路過的計程車。

 

 

屋裡,青年專注地坐在電腦前劈哩啪啦的打稿,眼皮底下厚重的黑眼圈,是他這三天為了趕死線每天都只睡4個小時不到的紀念品。

 

天啊只剩五天可是兩萬字的稿現在才不到三千字,哪有那個美國時間睡啊!

 

但這要命的關鍵時刻,訪客跟意外總是你沒事我沒事,你有事我也想湊個熱鬧,如連鎖效應般的上門。

 

例如說現在。

 

「叩叩。」黃桐木製的門板被敲響,盡責的告知主人來訪者的到來。

 

沈若謙反射性地縮了縮脖子,不敢開門。最近他的編輯大人上門時都是一副冒火冒到都快長出獠牙的惡鬼相,恨不得吞了他這個截稿前五天才終於靈感爆發的作者。

 

脆弱的心靈實在是有點吃不消。

 

「不開?是要講密語嗎?」刺蝟抓抓頭,「芝麻開門。」

 

幹,我知道門外那個丟臉的白癡是誰了。

 

青年迅速拋下手上稿件,拉開門。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過此路,就把腿張開。」沈若謙一臉正經的靠在門邊,下巴微微揚起帶了點高傲。

 

張你老師。」據說是來短暫寄住的某人囂張的吐槽回去。

 

 

 

把一身髒的刺蝟推進浴室還放話「沒洗滿一個小時不准出來不然就去隔壁垃圾場睡!」後,沈若謙又回去電腦前火速趕稿。

 

「又不是女人洗這麼久幹嘛」刺蝟自言自語的抱怨。

 

但還是把洗澡的每個步驟盡量拖緩,以免有潔癖的屋主真的把他打包丟去垃圾場,況且今天是收不可燃垃圾的日子,他並不想跟塑膠袋還有一堆臭到分不清是什麼玩意兒的東西當室友。

 

默默沉進浴缸泡澡順便殺時間,刺蝟的思緒隨著飄上天花板的白煙裊裊開始回溯過往。

 

 

沈若謙和刺蝟是從國中開始就很要好的朋友。

 

雖然說國三之後各奔東西,沒有像以前同窗那樣時不時就約著去圖書館借借書、或到對方家裡玩,整天在對方後頭跟前跟後的,但也沒斷了聯繫。

 

不常見面的兩人只要寒暑假有空就出來敘敘舊、吃吃東西,直到高三那個暑假,因為連絡不上刺蝟,對好友的擔憂讓他十分焦躁,逼不得已,這才找到他家裡拜訪。

 

也因此得知朋友忽然人間蒸發的原因。

 

刺蝟的母親改嫁,離開娘家和他,而刺蝟,選擇離開那個沒有母親的家。

 

家裡的人雖然百般挽留,可這孩子頑固起來是一步都不肯退的,甚至半夜偷偷留書出走,從此再也找不到他的蹤影,大家一開始都急壞了。

 

雞飛狗跳的報警、印製尋人啟事,就在這時,嫁出門的女兒來了電話。

 

「媽,你們別找了,澄越在我這裡,劭華答應接他來陪我。」澄越是他的本名,劭華則是他母親的新丈夫。

 

都說母子連心,本就不該離散的,現下連女婿都同意的話,也不好再叫澄越回來住,畢竟成了人家的家務事,往後除了偶爾打電話問問近況外,其餘也就不再過問。

 

事情鬧得這麼大,最後卻不了了之。

 

而刺蝟在這場混戰結束的一個月後寫信給他,也附上新家的電話號碼。

 

當天晚上他立刻就播了過去。

 

「澄越,你現在跟你繼父住還好嗎?」他裝作不經意的問道。

 

「我沒有跟他們住。」話筒那端傳來朋友帶著笑意的聲音,「拜託,劭華叔可是說過要我媽在他和兒子之間做選擇的人耶,獨佔欲強到都可以掛保證了,怎麼可能讓我去當電燈泡。」那天離家跑到老媽那裡時,劭華叔那張媲美地獄閻羅的黑臉他大概一輩子都忘不了。

 

「可是」那是你媽耶!

 

「若謙,只要他愛我媽,願意給她一輩子,就算他把我趕走,我都不會吭一聲。再說,叔給了我一間套房,這已經夠好了。」

 

一直都覺得自己是母親的累贅,是她無法安心接受其他男人疼愛的原因,歷經幾個露出為難表情的假好人後,母親也漸漸灰心了,對此他很愧疚,卻毫無他法。

 

畢竟還只是個孺慕的孩子,在能獨自離巢前還有段距離。

 

因此他發了誓,若那天到來,會毫不猶豫的展翅,成全心繫的家人。

 

 

之後沉寂了好幾年,母親的愛苗又再度萌發了。

 

這個總是繃著一張臉的男人來到後,她又重拾了當初的笑容,甚至更為燦爛。

 

認真專情、物質生活上都能滿足、因為是次子所以沒有與父母同住也就消除了婆媳問題,非常好的條件。

 

然而,最重要的一點,是真的愛慘了他老媽。

 

會為了愛跳舞的她去補習班惡補倫巴、騷莎等國標舞課程,練習到最好的境界,讓她不會有找其他男人當舞伴的念頭。

 

會為了她去惡補韓劇劇情,只為了能讓彼此有更多話題可以聊。

 

會為了她學習烹飪,是因為這個在家裡常被油煙嗆到的女人其實很愛美。

 

「我只愛著你媽而不是她兒子,所以我沒辦法接受你。」但這個肯為她媽付出這麼多的男人卻劈頭對著自己就是這麼一句,就因為他沒辦法分享自己的愛給這個孩子。

 

刺蝟愣住了,他老媽則驚慌失措的抱住自己像是無語的控訴。

 

「你已經不是那個不依靠你媽就不能面對未來的小孩了,把自由還給她。」

 

他說的,是對的。

 

這麼多年想做的補償不就是這一刻的回答嗎?

 

把自由還給她媽,把受寵愛的權力還給她媽。

 

於是明白,是離巢的時候了。

 

他笑了笑,把母親抱住自己的手輕輕地反握在掌心裏,感受那雙手上的粗繭,感受那粗糙的生命線刻劃的、為自己所耗費的歲月,握了很久很久。

 

「叔,我媽就交給你了。」他將呆呆的老媽往邵華的懷裡用力一塞,看到男人下意識的擁住那副嬌小的身軀後,退了兩步。

 

「我呢,已經到了為自己負責的年齡,所以老媽,不要再為我擔心了。」他擺擺手,視線心領神會的迎向老媽背後那人的。

 

這個男人是這麼深愛他那粗神經又有點嬌氣的老媽,連自己沒辦法分出多餘的愛都能誠實的說出口,只為了彼此在未來的相處中不要有多餘的摩擦,能夠單純的一起走下去。

 

連一顆沙都容不進他的視線,更何況是一個充滿變數的大活人。

 

但這次,邵華叔卻伸手幫了自己一把,不問原因的。(雖然他覺得可能是不想被打擾兩人世界才這麼勤快……

 

他很感恩,也很珍惜。

 

但老媽事後屢屢來關心刺蝟的想法,都被消極迴避、苦笑著請回去。

 

他的生父,那個廢物已經用暴力跟外遇凌遲母親太久太久,不需要在這個無憂的時刻多添上兒子的煩惱。

 

就是不希望這個終於幸福的女人再因為自己陷入苦惱憂慮,他心想。

 

而那個原因,永遠的秘密,就讓它對母親繼續保密下去。

 

隱藏起的秘密,同時也是他無法再對異性有任何遐想的原因。

 

七歲被表哥帶進房間裡強暴後,他深深的自卑和恐懼和他人的接觸。和常見的社會版頭條劇情一致。

 

於是,午夜夢迴,重複做著同一個夢。

 

每天每天。

 

有什麼,粗暴的撕裂他、貫穿他,聲嘶力竭的呼救聲在空氣中傳遞著無力的哀傷。

 

 淫穢的喘息聲幾乎就貼在耳邊,驚恐的淚水不斷的落在枕上,疼痛和屈辱感幾乎凌駕於所有感官。

 

不要,住手。

 

「別亂動!」拼命掙扎的雙手被緊緊壓制在頭上方,眼神慌亂的四處尋找可以突破的奇蹟,但事實上,連最後一個反抗的能力也早已遭到剝奪。

 

很顯然的,並沒有什麼能眷顧現在的自己,絕望侵占四肢百骸。

 

而彈簧床軋軋作響的聲音仍舊持續著,刺耳得彷彿要在耳膜鑽出洞般。

 

誰來誰都好拜託

 

拜託。 

 

讓我死,讓我去死。

 

每次的結局都是同樣的,自我厭惡。

 

從夢中驚醒後,他只能無力的掩住雙眼,無聲痛哭。

 

好髒。

  

張開口狠狠咬住指節,想藉此驅走惡夢後留下的自我厭惡和壓抑住哭聲,一次比一次用力更甚。

 

自覺骯髒的他從此擁有了近乎病態的情感潔癖,對自己以外的人通通豎起尖銳的警戒,創傷症候群的影響遠比想像中更嚴重。

 

可,就是不想也不願把多年前的悖德罪行掀出來導致這個家崩毀,大家都對他很好,就算是女兒離婚後帶回來的拖油瓶,就算不是內孫也仍舊視如己出。

 

更何況元凶也早已為這樣荒唐的輕狂而對自己抱持著深沉的罪惡感,始終在他面前抬不起頭來,又為何要發洩無謂的怒火、去撕裂結痂的傷口?

 

於是他開始有意無意的壓制著那股沸騰。

 

但憤恨是沒有理智的,待下去總有一天會因為復仇的快感脫口而出,況且,在一個時時刻刻都會想起過往的地方實在不適合他抑鬱的心境。

 

所以必須離開。

 

 

而紹華叔曾來過電話,表示對他在套房的一切不會過問,他心懷感激。 

 

喔,差點忘了,其實一個禮拜後刺蝟莫名其妙收到一筆生活費,發現還是由聲稱絕不會過問的某人匯過來的時候,驚疑不定的打了通電話。

 

表面找母親閒聊實則旁敲側擊,進而得知繼父是怎樣被老媽用眼淚攻勢和「我以後都不要跟你講話了!」這種宣言輪流精神攻擊,三天就被攻陷,據說被攻擊的那些天上班都怨氣衝天苦了一班底下人

 

媽,你也顧及一下紹華叔。再說你都幾歲了怎麼老是用這招」刺蝟瞠目結舌幾秒,忍不住為他老媽根深蒂固的孩子氣和無賴般的行徑感到很無力。

 

拿來對付你兒子就算了,居然連跟紹華叔鬧脾氣你也這麼賴皮,你是人家初戀耶

 

「我不管!你是我生的,胳臂哪有向外彎的道理,居然幫那個笨蛋說話!」說完又在電話那頭哇哇大叫。

 

「好好好,你最厲害了好不好,可是也不要不理紹華叔,他都聽你的了……」刺蝟拿出這幾年安撫他媽用的懷柔政策,好不容易才把太后給哄得開開心心甚至把話題轉移到她晚上要煮什麼給老公吃。

 

現在他不只肯定繼父愛慘他老媽,更確定這人往後一輩子都得栽在這個孩子氣的人手裡。

 

他那對很妙的生母與繼父不管什麼時候想到都讓人搖頭不已。

 

刺蝟將自己由回想中抽離,嘴邊噙著溫暖的笑意,自溫水中起身,隨手抽過浴巾擦去身上的水珠。

 

 

 

--Fin--

 

晚安,這裡是TM//

 

去年的12月發了這篇的楔子,後來看看不滿意,於是又收錄進其他劇情重新寫了一遍,感想什麼的容我趕完稿日後再補,但實在的說,真的很滿足(躺

如果有什麼想法也希望能讓我知道!感謝您的觀看<(_ _)>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創作者介紹
    創作者 TM。  的頭像
    TM。

    腦內蜘蛛網。

    TM。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